清狂Aling

即使是为了用苦肉计留下羽还真，但最后那一击却是实打实的。

风天逸在抱紧心上人之后，便真的陷入了昏迷。

他再醒来的时候，是在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内。环视周围一圈，没有羽还真。抱着羽还真会回来的心思，在时间渐渐流逝之中逐渐冰冷。

羽还真走了，即使这样都不能留下他。他走的时候是不是连头都没有回，就那样毫不在意的就走了？他到底有没有不舍过，就没有想着好好在一起吗？

风天逸越想越委屈，躺在破旧的茅草床上，念着羽还真连眼眶都慢慢红了起来。

砰——

随着草屋的门被打开的，还有飘进来的风雪。

“还……还真！你没有走！”

羽还真拍拍身上落着的雪，走近风天逸，在风天逸的旁边搁下几枚野果。伸手摸向风天逸的脸颊，轻轻擦去一抹黑灰，“如果我回来，是为了让你亲眼看着我离开。你觉得如何？”

刚刚还神采飞扬的风天逸马上如被霜打了的茄子。现在羽还真真的要走的话，他是半点办法都没有的。背上那一击不知道打断了他的哪里，现在连翻身都困难，更不说起来阻拦了。

“不要走。只要你别走。”费力的想要抓住羽还真的手，但对方却轻轻避开。

“我就是打算等你醒，让你眼睁睁看我离开又无能为力。我会隐藏在九州之中，即使你是羽皇也找不到我。”

风天逸奋起抓住了羽还真的衣摆，这一抓，直把他痛的眼前发黑。

“我不知道要怎么做，你才可以不走。还真，别离开我。”

羽还真蹲下身，捧着风天逸的脸，突然笑了起来，“风天逸，你在哭。是为了我吗？”

点头。如果连人都留不住，以后还有得他哭的。

轻轻擦去那人流下的泪，羽还真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暖,“能够看见你为了我流泪，倒也不亏。”

傻愣愣的看着羽还真，风天逸还在消化他话里面的意思。

“不走了？”

一开始就没有准备走了，只是刚刚进门的时候见风天逸那个样子，真的很难忍住不逗逗他。

“不走了。”

这三个字是风天逸此生听到过的最动听的几个字，然后他看到了那人在把他滑落的泪轻轻吻去。如果情况允许，风天逸真的想要把人大力抱紧，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血肉的那种。

幸好，幸好你没有选择舍弃我。

“我已经放了机械鸟去通知月云奇他们，这里地处偏远，大概还要半天的光景才会来。”

风天逸死死盯着羽还真，他还是有一些害怕的。担心羽还真是给了他希望之后再恨恨摧毁了那种希望。“他们来不来都没有关系，只要和你在一起，哪里我都愿意。”这样只有彼此的时间，他怎么会嫌少？

“你当初和苓姐姐在一起的时候，也是这般花言巧语吗？”

听到羽还真提起易茯苓，风天逸生怕他误会了什么。整个人都要坐了起来认真解释，但羽还真扶着他不让他乱动，“我对她真的没有什么。她是花神转世，我不能把她让给人族的。皇叔要我娶她，我怎么愿意！”

“好了好了，我信你。”你都为了我做到这般地步，我怎么不信？

风天逸稍稍放下了心，“你是不是醋了？”

“嗯。醋了又如何。”

这家伙现在真是坦诚得让人不得不更爱他啊，“我身边只有你，只会有你。等我们回去了，我带你去人族参加你苓姐姐和白庭君的大婚。”

坐在风天逸的身边，羽还真戏谑打趣说，“白庭君？你们两个和平相处了啊。”

“哼！当初他故意和你亲近，刺激我的事情。我还没有和他算！”

“后来你不是都盯着了吗。”

知他说的是庄风这个身份，风天逸也不再吱声了。

“还羞上了。装的时候怎么不羞了。”

“我现在只恨那个时候没有早点强把你抓走。”就不会让你有着身子还不断劳碌。

“好了好了。都结束了。”

风天逸这才露出了安心的表情来，是啊，都结束了。

等雨瞳木带着大批护卫前来这个荒郊野岭的时候，已经是深夜了。月云奇举着火把靠近破旧的茅草屋，轻轻推开屋门。借着光亮，他看见了屋内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人。羽还真贴着风天逸的胸口睡得踏实，这样都不见醒。

“退下。”

被瞪了一眼的人连忙退出了会打扰到两位休息的范围，“是。”

把羽还真搂的更紧一些，他这才闭上了眼睛。

次日，见到月云奇等人的时候，羽还真也没有丝毫惊讶。他们把风天逸抬上了飞车，期间他都紧紧握着羽还真的手。羽还真拍拍风天逸的手背，示意他放心。

我现在哪儿也不去。

随行的队伍里面有医师，一到飞车之内，风天逸就被扒光了上衣趴着让医师诊治。

羽还真看着这个家伙后背的一大把青紫，有些地方甚至被砸出了血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疼的。

“我没事的。”

“胡说。”拿着湿的巾帕把风天逸额上的冷汗擦干净。

“有你在，我就没事。”

月云奇和雨瞳木对视一眼，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。陛下这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了吗？

 

一行人直接回到了羽皇宫内，至于战场上的事情已经全权交由人皇处置了。

易茯苓早已经侯在了祁阳宫，她见到羽还真便迎了上去，拉着羽还真上下查看。在见到羽还真已经遮掩不住的小腹时，眼眶都红了。她知道羽还真的遭遇，便更加心疼他所承受的一切。

“苓姐姐，好久不见。”

“还真，对不起。”

“说傻话了。”

易茯苓拉着羽还真出了祁阳宫，伸手摸着羽还真的肚子。花神之力觉醒之后，她总是能够感受到很多事情，比如眼下这个孩子的情况。

“还真，你知道吗？”

“我知道，所以我跟着风天逸回来了。”

孩子的情况并不好，这也是情理之中。羽还真扪心自问，自从怀了以来就没有怎么照顾过自己的身子。现在一改早前听之任之的状况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。

“他会好好照顾你们的。”

“我这辈子就不曾有过好运，如今只希望这孩子能够平平安安。”

“别怕。”

羽还真安抚似得朝易茯苓笑了笑，说不怕，怎么可能啊。

得知风天逸回来的消息之后，风刃也连忙赶到了祁阳宫。他以为会见到羽还真，却被告知人已经被易茯苓带走了。

风刃拍拍风天逸的肩膀，为了追回羽还真，也是拼了啊。

“皇叔，我现在能够体会到，你为什么会此生唯婶婶一人了。”

“那皇叔也告诉你，羽还真的情况并不好。”

“我知道他身体不好，可皇叔言外之意是？”

“羽族产子并不容易，遑论他至今没有受到应有的照顾。”

风天逸神情一凛，“皇叔，我不会变成你的。”我会保护好他们父子。

“你想做什么，便去吧。如今四海升平，若是你不安排好羽还真，那位人族的准皇后首先就不放过你。”反正他也阻拦不了，不如做一个顺水人情。

“多谢皇叔。”

 

羽还真被易茯苓放回祁阳宫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路。不过短短的几个时辰，这祁阳宫怎么变了一副模样了？刚刚走的时候祁阳宫还不是这么大红大艳的呀。

“还真。”

他回头，看见已经借着拐杖站起来的风天逸一步步走了过来。担心风天逸走得累，他自己先走到了风天逸的身边。

“还真，你愿意成为我的羽后吗？”

“我难道能拒绝吗？”

“不能。”

 

冬雪初融的日子，羽皇颁布了将迎娶羽后为皇家开枝散叶的消息。消息传到了人族，人皇携手还未举行大典的准皇后一齐来到羽族观礼。

这是两族自天空城一役之后的第一次正式交好。百姓纷纷对封后的仪式多了几分期待。

风天逸原本还以为大臣会对羽还真的身份颇有微词，但是居然全票通过了。想想这个时候就要感谢皇叔的积威多年了。皇叔说同意羽还真当羽后，便没有人再敢说一个不字。

大礼定在了风天逸伤好的第四天，羽还真本想再拖几天，但风天逸不愿意。

易茯苓亲自来到祁阳宫为羽还真梳妆，她梳着羽还真的发，把几缕白发藏到了最里面。

给羽还真的眼上描了两抹斜红，轻轻点了绛唇。瞧着足够隆重，又不会太过女气这才带着羽还真出了殿。碍于羽还真的身子，羽后大婚的礼服做得很是宽大，没有个人牵着都不好走路。

风天逸站在正殿焦心的等待着他的羽后，见到易茯苓牵着人来了，他这才收了亲自去接人的意思。

“陛下为羽后戴上花冠。”旁边的侍从说着端起了花冠。

拿过花冠为羽还真戴上，风天逸执起了羽还真的手。

风刃点点头，“好了，现在去天和坛吧。”

 

距离在天和坛许下一生誓言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两个月，这两个月的幸福是往昔的羽还真不敢想象的。现在的这一切仿佛都是偷来的，美好的不像是他有资格拥有的。

风天逸下了朝之后，直直冲到了祁阳宫，见到羽还真站在树下的背影便知晓一定是又在胡思乱想了。

“我的羽后又在瞎想什么了？”从羽还真的身后把人怀抱住，现在的羽还真早已经不是他能够圈在怀里的了。嗯，肚子太大。

“你都说我是瞎想了，还有什么好问的。”

“那不说这个了，我和皇叔说你还有一个月就要临盘了。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会在你的身边，寸步不离。朝中事务的话，反正皇叔都管了那么久了，再麻烦他一阵也没有关系的。”

“那皇叔一定很生气。”

风天逸牵着羽还真回到殿内，笑得狡诈，“可不是嘛。”

“那苓姐姐也说要来呢。”

“她啊？她不是要举办封后大典了吗？白庭君也真有心啊哈，准备都准备了几个月。反正我们是不能去观礼了。你现在要万事小心，知道吗。”

张开嘴吃了风天逸喂过来的葡萄，“她说想等我生了再办封后。”

“得，这下白庭君更恨我们两口子了。”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易茯苓的心思呢。虽说当初他们是做戏，可间接导致了雪飞霜走上绝路这是不可变的事实。她现在大概只是想亲自确定羽还真产子安全而已。

“是恨你，可不是我。”

“怎么？妄想分家啊？”

“是又怎么样？”

“那就把皇叔分出去吧。”

正在帮着侄子收拾烂摊子的真劳模皇叔，狠狠打了一个喷嚏。

 

是夜，祁阳宫中只留下一盏让羽皇陛下方便给羽后倒水的灯便再无其他。羽还真现在不能平躺，一旦平躺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，侧躺久了腿脚又容易抽筋。

“天逸……”

即使微弱如蚊声，风天逸也敏锐的捕捉到了自家羽后的声音。风天逸坐了起来，习惯性的直接就挪到了床尾，抬起羽还真的腿就要揉，还没有上手就感觉手上一片湿漉。这下吓得他困意全部不见，眼睛都睁开了。

“还真！怎么了！”

“痛……”

风天逸跳下了床，大喊一声，“来人啊！马上把医师叫来！”

寂静的羽皇宫此刻宛如被砸下了一座天空城，立刻变得灯火通明人声鼎沸。

风天逸紧紧握住羽还真的手，“还真不怕，等医师来了就知道是不是要生了。”

“嗯。”看了风天逸一眼，便又闭上了眼睛。

医师一直都住在宫里面，不敢私自离开，现在羽皇召唤更是马上就出现了。“陛下，羽后的样子，怕是要生了。”

“怎么会提早那么多！”

“羽后身子一向不好，如今怕是怀不住皇嗣这才导致早产啊。”

“不要啰嗦，大小都要，保不住你们知道后果的！”

医师跪倒一片，领命之后连忙去给羽还真熬煮催产的药。

风刃知道羽还真要生的时候还在正殿帮着侄子批改奏折，裴钰通知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就觉得不好。虽说提早一个月也无碍，但是羽还真的身体恐怕是撑不起。也是因为知道羽还真的情况，他这才接了风天逸的烂摊子。

“还真，喝药了。喝下去会让你更快把孩子生下来。”

羽还真已经被越来越猛烈的阵痛激得不会说话了，被风天逸喂了半碗药之后又倒回了床上。

负责接生的产婆顶着风天逸极强的杀气弱弱开口，“陛下，还是要扶着羽后下床走路才是啊。若是羊水流干了还没有生下来，只怕小皇子会有危险啊。”

“他都这么痛了你们还想他下来走路！”

“天逸……”羽还真拉住了暴起的人，“扶我下来。”

“我扶，我扶你。”风天逸搀着羽还真下了床，在祁阳宫内不停的走动。羽还真完全没有力气走路，他几乎是被风天逸架着走的。

“孩子，不能有事。”气若游丝的声音在风天逸耳畔。

风天逸搂紧了羽还真，“你也不能有事。”

风刃进到祁阳宫的时候，见到的就是风天逸泫然欲泣的模样。“羽后还是不能开始生产吗。到底要多久！”

“怕是还要几个时辰……”

“你们这些废物！”

羽还真死死拉住风天逸，“别这样。”

“好，我不凶他们了。我们回去躺着吧，你也走了很久了。”

被风天逸抱上床的羽还真已经没有力气再多加动弹了。期间风天逸伺候着羽还真又喝了两碗催产的药，强逼着他吃下去了一些稀粥。若是不吃一些，等要生的时候会没有力气的。

直到天亮，羽还真都没有到能够产子的程度。风天逸看着羽还真不断痛的冒汗，只恨不得马上把这个孩子从他肚子里面挖出来。

“到底怎么样了！还不能生吗！”

“陛下，若是宫口尚未打开便让羽后产子，只会造成羽后的损伤啊。”

一拳打在柱子上，风天逸此刻只觉得自己这般无力，无能。

风天逸这厢还在自责，那边羽还真突然大叫一声。随着羽还真的叫声，还有医师与产婆兴奋的声音，“可以了，可以开始产子了！”

“陛下，羽后要开始产子了，陛下还是在宫殿外等候吧。”

一脚踢开那不长眼的奴才，风天逸几步跨到羽还真的身边，“本皇便陪在羽后的身边，啰嗦什么还不快把小皇子接出来！”

“是！”

羽还真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风天逸，感觉到手被风天逸握住。即使面上再沉稳，这人的手都还在发抖呢。

“陛下，这参片给羽后含着吧。可以提提羽后的气。”

“好。”拿过参片，“还真，张嘴。很快就没事了，很快。”

 

接下来发生的事情，是风天逸这一辈子都不愿意想起来的。

羽还真痛的一度昏厥过去，一盆盆清水送进来，一盆盆血水从祁阳宫送出去。

最后羽还真都没有力气再叫，也没有力气再推送，而那个混蛋孩子还卡在羽还真的腹中。最后产婆不得已，只能爬到羽还真的身边，为他推宫。风天逸眼睁睁看着羽还真受这样的苦却无能为力，他只能一遍遍叫着羽还真的名字。

经受产子之痛的人，张大了嘴巴，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
待到临近傍晚，羽还真最后只觉得一阵足以撕裂他的剧痛袭来。

“生了！生了！陛下！是位小公主！”

此时的羽还真已经出气多，进气少，苍白的脸完全没有活人的血色。风天逸看都不看孩子一眼，他不敢把视线从羽还真的脸上移开。

嗡嗡动了动唇，风天逸连忙凑近，只听羽还真用气音在说孩子。

“快把公主抱来！”他抱着孩子送到羽还真的身边，“还真你看，这是我们的孩子，我们的公主。”

羽还真努力侧过头，看了一眼孩子。他想要伸手去摸，手却伸到一半便直直落下了。

风天逸握住羽还真的手，“还真！还真？医师快来！怎么回事！”

医师连忙爬到了榻边，他发抖着探了脉，随后跪得更低。“陛下，羽后已经没有气息了……”

“大胆！竟敢胡说诅咒羽后！把他拖下去！你们还愣着干什么，还不给羽后开药！”

“陛下，羽后已经去了……”

“把他们全部拖下去斩了！”

风天逸怒喝完了之后捧着羽还真的脸，一遍又一遍喊着羽还真的名字，但是羽还真却再也给不了他回应了。

风刃进了祁阳宫，挥手示意医师全部下去，再留在这里只是找死。

“还真，你看看我。我在哭啊，你怎么不起来笑话我了？你再看我一眼啊。”

此刻的他，心脏都仿佛被人死死捏住。带着浅浅微笑的人闭着眼睛，再也看不见他了。

“还真，我错了。别逗我了好吗……”

产婆这时在旁边用发抖的嗓音说，“陛下，小公主到现在都没有哭……”

风天逸身形一愣，他看了一眼静静睡在羽还真身边的小女儿。

心中阵阵发凉。

 

——TBC——